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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所谓气节
一位当朝宰相,一位监察大夫,活生生被官家恶心到了。
「眉眉来眼去?」章惊惊呆了。
韩忠彦也惊呆了,随即赶紧起身,无比认真地道:「官家,臣发誓,臣与章相公清清白白.」
赵孝骞的表情立马古怪地扭曲起来,努力维持帝王的威严模样。
章悍幽怨地警了韩忠彦一眼。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赵孝骞嘴角抽搐了一下,微笑道:「好,好,朕相信你俩清清白白—」
顿了顿,赵孝骞不放心地叮嘱道:「虽说断袖分桃也算是雅好,但两位终究是朝堂大佬,生活方面尽量—正常点儿。」
韩忠彦急了:「官家,臣没——」
话没说完,章惊便拽了他一下,无奈叹道:「师朴,「-你还是闭嘴吧。」
赵孝骞笑了笑,道:「算了算了,调戏俩老男人真没意思,远不如调戏婆娘更有趣。」
「监察府扩编的事儿说完了,此事师朴先生着手办理,对监察官员的人品考察是重中之重,监察官员若犯事,罪加一等。」
韩忠彦躬身道:「臣遵旨。」
「说说第二件事,关于新政条款的修正——」
赵孝骞望向章,道:「青苗法已商议过了,具体条款没什麽要修正的,主要是对地方官员的监察问题,只要监察到位,让地方官员无漏洞可钻,青苗法可继续实施,这条新政可保留下来。」
章悍松了口气,道:「臣明白。」
他其实一直担心官家对新政修改得太厉害,若是到最后新政变得面目全非,那还能叫新政吗?
今日青苗法保留,也算是对朝中的新党朝臣有个交代了。
青苗法是王安石新政的核心内容之一,这一条保留下来,说明新政没有变味儿,朝中新党官员也就安心了。
赵孝骞紧接着道:「接下来新政司要商议讨论的,是『方田均税法」,子厚先生可有高见?」
章悼闻言眼皮一跳,表情立马凝重起来。
「方田均税法」,自王安石提出变法以来,没人敢碰的新政条款,
神宗年间,王安石触碰过,下场众所周知,
这一条仿佛踩到了旧权贵官僚地主们的尾巴,王安石刚提出来,便遭到了天下权贵地主的疯狂反扑,那些人面目狞,奋不顾死,一副生生要把新党撕碎活剐的凶恶模样。
也是因为方田均税法,几代大宋帝王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从而导致新法几废几立,反反覆覆它太敏感了,比刨了权贵地主的祖坟更严重。
绍圣元年,赵煦亲政后,拜章悼为相,继续主持新政变法,可强势如章悍,这几年宰相当下来,虽说不遗馀力推行王安石的新政,可是「方田均税法」却基本没有任何进展,几乎停滞不前。
满朝文武,没人敢碰。
天下官员曲解新政而牟利,「青苗法」是地方官员牟利的来源之一,但青苗法只是小利。
权贵地主们真正的核心利益,是土地,是税收,准确的说,是他们向朝廷官府隐瞒的土地数量,这才是权贵地主们的核心利益。
而「方田均税法」,无疑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这些拥有大量土地和财产的人,是拼了命也要疯狂反扑新党的。
方田均税,是要清查天下土地田亩的数量,一旦落实下去,权贵地主们瞒报的数量根本藏不住,从此天下土地被分为五等,朝廷按等级收税,这一下权贵地主们不知要损失多少,每年要向朝廷多交多少税。
强势如章惊者,在面对「方田均税法」这条新政时,终究也不敢轻易触碰,在任宰相这几年,
章惊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这条新政不存在,不遗馀力去推行其他的新政条款,
本来以为赵孝骞即位后主张修正新政,这条最敏感的新政他也会装作不见,故意忽略过去,没想到今日赵孝骞竟当面提出来了。
章惊和韩忠彦此刻脸色都变了。
官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条新政,既然提出来了,说明他已有了触碰它的念头。
这可是一件捅马蜂窝的事啊,一个不慎便激起惊涛孩浪。
「官家,臣请官家三思,方田均税法—臣以为不如缓行,或是暂时搁置,只待咱们将其他的新政推行落实后,最后再商议方田均税法,臣以为如此才稳妥。」章惊神情凝重地道。
赵孝骞冷笑:「方田均税法若搁置,所谓的新政全都是笑话,子厚先生身为宰相,这都看不明白吗?」
章惊苦笑。
他怎能不明白,他是不敢啊。
是的,宰相也不敢。
当面对天下旧权贵地主们的疯狂反扑时,纵是当朝宰相也不得不忌惮,当年王安石变法失败,
就是被这些权贵地主们扑倒了,以至于新政不得不废止,旧党重新得势。
有人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可不管你是什麽人,宰相也好,甚至当今天子也好,你敢碰,我就敢反。
章不敢碰,但赵孝骞敢。
华夏王朝更迭数千年,大一统朝代国祚很少超过三百年。
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王朝发展到最后,土地圈占兼并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天下的土地集中在极少一部分人手里。
农民们没有了土地,没有粮食和收入来源,怎能不揭竿而起?
我们活不下去了,谁特麽还认你是什麽皇帝天子,左右都是一死,天王老子都反他娘的。
而王安石提出的方田均税法,其目的不仅是为了增加朝廷岁收,更重要的是,它能约束权贵地主们无限度地圈占兼并农民的土地。
若是天下的田亩数量增减数据,都在朝廷的注视下,那些权贵地主们兼并土地就有了顾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看在眼里。
你若敢兼并太多土地,那麽就很有可能被当作一个反面典型,被朝廷割韭菜一样割掉。
不得不说,王安石确实大才,他对天下现状的认知既清醒又睿智。
可惜生不逢时,最终功败垂成,
而他恐怕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提出的变法条款,后来竟成了朝堂党争的武器和工具,天下百姓仍然在受苦受难。
赵孝骞要做的,就是在有生之年彻底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
明明有具体的新政条款摆在这儿,满朝文武却无人敢碰,都装作视而不见,这算怎麽回事儿?
「新政司下一步的讨论内容,就是方田均税法。」赵孝骞语气坚定地道:「让大家想一想,这一条是否有修正的地方,如何推行,如何落实,真理不辩不明,咱们先把问题聊透了,再去施行它。」
章惊艰难地道:「官家,这一条恐怕会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朝堂上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地方官员也好,民间士子百姓也好,都会动荡起来的。」
赵孝骞晒然一笑:「那就动荡一下,如果他们动得过分了,那就抹掉他们便是。」
「变法图强,自古未有流血杀人者,不如从朕这靖康年开始。」
「你们尽管讨论,朕在你们背后默默磨刀。」
章怀和韩忠彦悚然一惊,赫然抬头,见赵孝骞脸上虽然笑吟吟的,但眼神里却布满了森森杀意。
章惊心头一沉,顿知官家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他是真打算杀人。
而且这一次杀的人恐怕不会太少。
这位官家看起来性格温和,但他骨子里却是说一不二的强势,他要做的事,谁若敢阻拦,一定没有好下场。
「臣请官家三思,若是杀了太多文官和地主,不仅污了官家的声名,更会造成天下官员和士子对官家离心离德,这不是杀人能解决的。」章神情凝重地劝道。
赵孝骞却笑了。
「这不是杀人能解决的?子厚先生,你错了,你太高估文人士子的气节了。」
数千年来,尽管文人读的圣贤书很多,也常常高喊圣贤的口号,把道德和仁义挂在嘴边上。
可实际上,当刀真正架在文人的脖子上时,还能坚持所谓气节和道德的人委实不多,可以说凤毛麟角。
真实的历史上,华夏经历的异族入侵,蛮夷入主中原,从蒙元到满清,那些汉人文官还不是照样对异族主子俯首称臣。
尤其是满清,汉人文官们都乖乖剃了头发,跪在地上自称奴才。
那个时候,所谓的「气节」去哪儿了?
所以,「核心利益」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当监察府和皇城司的人彬彬有礼地敲他们家的大门时,他们约莫就知道,拥有的钱财和土地再多,没命花也没办法留给子孙后代时,他们应该就学会乖巧了。
至于皇帝的名声—
赵孝骞表示,这玩意儿是最不重要的,有没有都无所谓,就算史书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又如何?我特麽早就化为家中枯骨了,有本事你把我的坟挖出来,指着髅架子当面骂我呀。
—说不定我还会还嘴对喷呢。
「其他的事情不必管,政事堂和新政司做好自己的事,明日开始,商议讨论方田均税法,朝臣若有上疏劝谏低毁反对者,监察府拟名上奏,朕来处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