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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禁忌与误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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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教授丶宫教授丶袁教授,我先代表我们组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个病人的基本情况。」秦葛罗站示教室前方,侧身让位后投影仪的页面下拉换面。
    「老年男性,63岁。」
    「当前主要诊断为双下肢创伤后遗症期。膀胱切除术后丶尿道成形术后;直肠毁损伤术后持续造瘘态。」
    「半骨盆缺损,双侧股骨段缺损,双下肢多发软组织感染丶多发皮肤感染,真菌性感染。」
    「2型糖尿病丶高血压丶高血脂;冠状动脉支架放置术后,腹主动脉置换术后。」
    「腔隙性脑梗塞。」
    「今天我们主要请教各位教授的内容是,这个患者是否适合手术?如果要行手术治疗的话,该行哪些手术治疗?」秦葛罗精简汇报完都用了两分多钟时间。
    示教室中,袁威宏正襟危坐,眼皮下垂,眼神黯淡。
    方子业的嘴角也弧动难定,右手成拳,压着拇指掌指关节偶发咔咔声响。
    示教室里的人不少,有宫家和丶熊志章,有袁威宏丶陈芳丶彭隆,有秦葛罗丶李诺丶方子业。
    九人居于室内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秦葛罗停滞了大概半分钟也没见有人开口,便硬着头皮选择继续:「还有一些比较细微的检查结果,我…」
    熊志章老教授此刻敲了敲桌子,抿了抿嗓子后,偏身向袁威宏:「小袁,你直接说说这个病人的来历吧。」
    乱七八糟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当前的状态,一塌糊涂才勉强够用。
    袁威宏的右手指甲刮着下巴,刮痕现白灰:「熊老师,这个病人并无特殊来历,只是泌尿外科的王院长做过手术后强推过来的。」
    熊志章收回了将到嘴边的话:「这情况都已经乱到这份上,他与家属目前的诉求是什麽呢?」
    袁威宏道:「老人的孩子都比较孝顺,有一子一女,家庭条件都还不错,目前的诉求就是尽量让我们医院想办法予以治疗。」
    「不用担心医疗费用的问题,老人自己有商业保险,保险超额之后,子女也能支付得起疗养费用。」
    「我已经和患者的家属谈过好几次了,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放弃治疗。」
    熊志章继续问:「去过其他医院吗?」
    熊志章的想法是这一家子总不能薅着中南医院一家掉头发吧?
    袁威宏对此如数家珍:「老人的儿子带着他的病历资料几乎周转遍全国的知名医院,如果不是老人自身行动不便,估计也快走一圈了。」
    「熊老师,您肯定也清楚,就目前老人的这情况,谁也不想触这霉头。」
    「他受伤的时间是去年的十一月份,当时就在我们中南医院的急诊手术室做的手术,他的下肢保肢术,也是我亲自主刀做的。」
    「能保下这一命,就已经费尽心思了。」
    「后来转诊至泌尿外科,做完手术后,也一直要求继续治疗。」
    「自今年一月份,泌尿外科的王兴欢教授就一直要求要往我们创伤外科转。」
    「我以患者的其他专科情况控制不佳为由,连拒了接近八个月。」
    「这月中下旬,患者的全身感染得到控制,患者以要求治疗双下肢多发感染丶骨缺损;转至我们创伤外科。」
    「转至我科后,我们本拟用微型循环仪的微循环截断术治疗患者的双下肢感染,可患者的血管节段性硬化,目前并不适合微循环截断术。」
    熊志章听到袁威宏的长串诉苦,也没由地低声骂了一句:「操,王兴欢为了往上爬,真是不择手段了!~」
    袁威宏也已尽力推诿,可有王兴欢一直背书,这个病人创伤外科如今不接收都不行。
    现下人已过来,袁威宏也不敢轻举妄动:「转至我科后,我与病人家属先后商谈了多次。」
    「患者家属的最低目标是希望可以解决双下肢感染丶骨缺损,恢复正常肢体!~」
    「否则的话,就要求这麽一直住下去。」
    「就当是日常康复保养了。」
    综合型医院,不能随意拒诊,更不能驱逐人。
    除非可以证实患者的病情被治愈。
    但这个患者,是不可能被证实治愈的。
    「这是家里有点钱,所以才想着把医院当外面的疗养院住了。」
    熊志章唠叨一声后,道:「要是病人家属的态度实在坚决的话,袁威宏你就直接走医务科丶安全办,建议截肢算了。」
    「如果患者以及家属强行拒绝的话,就以患者家属拒绝诊疗建议,让医院想办法腾挪床位。」
    「就他目前这情况,建议截肢治疗,没有任何人敢说个不字。」
    熊志章老教授还是非常给力的,上来就为创伤外科找了一条底线以上的合适退路。
    在医院里,医院的专科可以给出非常专业的治疗建议,并体现在病历里面。
    如果患者和家属拒绝治疗建议,后果自负。
    袁威宏则道:「熊老师,如果家属愿意截肢的话,早就可以截了,在受伤当时就这麽选了。」
    宫家和一直没说话,所以思维一直保持相对客观,此时开口打断:「袁主任,在病人转诊至我科时,王兴欢教授还有过其他特指的交代麽?」
    袁威宏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说让我们再多想想办法,一切以病人为主。」
    宫家和听完,第一时间就看向方子业所在方向。
    方子业的双手轻轻松开,缓缓开口道:「师父,这是王教授在试探我们啊?」
    袁威宏与熊志章二人缓缓转头:「试探我们?」
    方子业点头:「我个人感觉是这样的,王教授想的是,先把这个病人送来我们科室,看我们到底能不能做扩大性的功能重建术。」
    「比如说小便功能丶大便功能丶X功能等。」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方子业之所以会这麽想,还得多谢之前在恩市疗养院时遇到的那位来自中日友好医院的林鹏教授。
    这位林教授,只讲梦想,从没谈如何落地。
    在他谈梦想的过程中,就提到过,要以四肢的功能重建术为中心,扩大化地将功能重建术做成一块招牌,其中就提及过大小便功能重建。
    林鹏教授虽未谈及落地,但并不代表他提出来的这种想法不好。
    天下大同,人人富裕,生产力高度发达的梦想自然是好的,但目前也只能是在梦里。
    方子业继续道:「师父,熊教授,宫教授,现在谈论其他毫无意义。」
    「既然病人与家属有自己的诉求,我们就先将其诉求进行拆解,厘清哪些属于是可行的,哪些属于是当前我们科室做不到的。」
    「讨论过后,回报给家属,让其商议后定夺。」
    「刚刚师父您说了,患者家属希望可以解决双下肢感染丶骨缺损,恢复正常肢体!~」
    「恢复正常肢体属于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方向性的要求就是控制感染,修复骨缺损。」
    「根据患者目前的情况来看,现下,患者双下肢的多发软组织感染,主要原因就是局部的血运受损,且双下肢的血管壁性结构受损。」
    「局部血运受损,即便是再好的抗生素,也无法通过血运循环送达局部,也就发挥不了抗生素该有的作用。」
    「且患者的血管壁性结构不佳,也无法通过联用微型循环仪进行微循环截断的抗生素冲击治疗。」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将感染控制下来,就是一大难题。」
    「至于骨缺损的治疗,依托于上述分析的血运因素,想要通过手术愈合更难。」
    「没有微端血运,即便是做了骨缺损的重建术,最后也是骨不连丶骨折不愈合态。」
    「所以,家属最简单的两个要求,要处理起来都非常复杂和困难。」
    方子业处理过重症感染,也处理过复杂的骨缺损。
    但这些病人的情况可以被解决的前提是他们的客观条件还不错。
    现在连最基础的条件都不具备,想要解决问题,就相当于是要无中生有地再寻一条治疗路径出来。
    袁威宏闻言道:「子业,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啊。」
    「患者目前的骨缺损是半骨盆缺损丶双股骨缺损,要处理起来是非常非常复杂的。」
    「我们可不可以先置之不理,就只是针对他的感染想想办法?」
    「这样既可以给病人家属一个交代,另外也可以在王兴欢院长那边有一个回复,而后再想办法将其打发走。」
    「免得把事情闹得太僵,触及病人家属的反感,还就不走了!」
    「感染是最表层的症状,不管是患者自己的感受还是病人家属的护理,都非常痛苦。」
    外科医生会觉得感染棘手,病人家属同样也会觉得。
    感染后的创面,不仅看起来脏兮兮的,还有恶臭,并且这不是一天两天。
    如果感染不能得到控制,会一直如此。
    袁威宏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处理好一种,就可以和病人家属去谈出院丶转院或者其他选择。
    不然现在的情况,让病人从医院里出去,病人家属也的确不知道该把病人往哪里丢。
    「我们医院不是有感染外科的麽?」宫家和提议道。
    宫家和之前也与方子业一起在恩市疗养院处理过重症骨髓炎,也处理过重症骨髓炎并发全身感染的患者。
    当时在进行讨论的时候,就考虑到过转感染外科。
    「这个病人合并有骨缺损,而且还是双下肢的多发感染,感染外科肯定不会收的。」
    「他有我们创伤外科的绝对病种,我们也推不掉。」袁威宏先开口解释。
    如果这个患者,没有骨缺损的话,感染外科必须要接手,那这个病人就不会来创伤外科了。
    中南医院的创伤外科也不是万能的,在遇到这种让人头疼得睡不着觉的病种时,任何人的第一想法都不是逞能,而是如何将其甩掉。
    方子业也这麽想过,可综合分析下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所以这条思路就只能被暂时搁浅。
    方子业道:「感染的治疗原则就是早期诊断,合理抗感染,外科干预丶营养支持与预防并发症!」
    「现在感染已经发展到如下的局面,早期诊断已经没有意义,病人的感染谱也早已记录在检验资料中。」
    「根据我们对患者目前血运情况的评估,外科干预需要相当谨慎。」
    「就患者目前的血运状态,如果轻易进行局部清创治疗的话,很容易导致局部的创口不愈合。」
    「如果非要清创处理的话,那麽就必须要同时行血运重建术丶血管置换术,其操作的广度,也足够我们同期行骨缺损的治疗了。」
    「因此当前也必须谨慎。」
    「营养支持和预防并发症是必须序贯全程的,现在单独拧出来没有意义。」
    「那麽我们目前可以选的节点就只有一条,合理抗感染治疗。」
    「抗感染过程中,根据药敏结果选择敏感抗生素无需谈及,现在评估疗程没有意义,肯定会做到足量足程。」
    「我们唯一可以进行探讨的点就是给药方式了。」
    「传统的给药方式分两种,口服与静脉给药,但实际上,两者的抗感染原理相同,都是抗生素通过胃部吸收丶静脉入血,再通过血液循环至全身,到达局部达到抗感染的效果。」
    「但患者的局部血运很差,就算是增加抗生素的用量,能到达局部的药物浓度也很少,甚至有可能根本达不到局部。」
    「所以,我们可以用的抗感染给药方式貌似就只剩下了暴力的局部给药。」
    「可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如何局部给药。」
    「如果只是给及表层,那麽内里的感染依旧,不过是掩耳盗铃,但想要如同清创术期间那般精准的局部给药,清创涉及的范围也不亚于做骨缺损的重建术。」
    「不能清创丶不能引流,不能局部给药,全身给药无效!此题几乎无解。」
    方子业通过非常透彻的理论,对这个病人当前的情况进行了详细地拆解。
    以治疗原则跟线条,断定了当前局势。
    袁威宏的音色当即一沉:「既然无计可施,那就随人所愿,该拖就拖。」
    「到时候我去与病人家属谈。」
    袁威宏的出声乾脆迅速,使得熊志章与宫家和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各自愣了会儿神后,才怔怔地看了看方子业方向——
    死心塌地四个字的理由已然迸出。
    宫家和双手合十于腹前,谨慎开口道:「袁主任,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谈,我们先把病例拆析完。」
    「虽未必能实实在在解决这个患者的问题,可也能通过总结触类旁通地做好知识储备。」
    宫家和开口给方子业保留了创造奇迹的一丝缺口。
    方子业则再接道:「根据患者当前的状态与诊断,首要解决的问题并不是感染。」
    「而是能不能达到患者家属想『以钱换命』的交易。」
    「2型糖尿病丶高血压丶高血脂;冠状动脉支架放置术后,腹主动脉置换术后。」
    「必然伴随有心肺功能不全。」
    「患者之前入住ICU是因菌血症,目前感染灶虽然已经局化,但感染随时都可能由双下肢局部入血,再发菌血症。」
    「而以患者转至我科前的身体状态,即便是感染控制后,所能得到的也只是毫无功能的双下肢。」
    「全身的基础情况非常差!~」
    「应该尽早非常详尽地与家属讨论『要命』还是『要治病』的问题。」
    「63岁的年纪,已然不算年轻力壮,他身体固有的机能,也容不得继续作下去。」
    「我们创伤外科存在的意义之一虽然是为患者保住肢体,但前提条件还是要保住患者的命,不应该以保肢而至生命有无于不顾。」
    「现下的局面,讨论感染的治疗,毫无意义!」方子业的声音非常平静,态度果决。
    袁威宏闻言,眉头轻皱,道:「病人家属如果同意截肢,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现在再去提,恐怕也得不到意想中的结果。」
    「我们可能要想的,还是如何通过抗感染治疗的手段,先稳住患者的下肢感染灶。」
    袁威宏虽然支持方子业,可也希望可以实实在在地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后,再去与患者家属沟通解释。
    他与病人家属接触比较多,更加清楚家属们的态度。
    方子业转头向袁威宏,反问道:「这老人的儿女,以孝道为孝的嘛?」
    「为了保住腿,连生死都不顾了?」
    「真以为我们医院的ICU就是最坚强的堡垒了麽?出了事,往ICU里一送,保底还能保住一条命?」
    熊志章老教授开口道:「子业,现在时代高速发展下,人的思维观念都稍微变了。」
    「有一部分人,为了追求更高的生活质量,是愿意赌一赌的。」
    「我觉得,可能与老人自身而言,与其半身不遂地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他年岁虽然不大,才六十多岁,可他的儿女都事业有成,且已成规模,该享受的也享受了……」
    「有时候,老人唯一的依托就是不想成为累赘。」
    熊志章以自己的年纪作为起点,分析了一下老人的心理。
    方子业沉默下去。
    虽然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种道理早已过时。
    与其折磨残存,还真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如果这是老人自己的意愿,那麽去强烈要求患者与家属截肢,恐怕是谈不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家境一般,可能还会因为医疗费用放弃,但老人有商业医保,自身家境也不错,肯定不会因经济因素放弃。
    从老人受伤到如今将近一年时间,依旧态度坚决。
    想要说服家属的退路也就断掉了。
    现下,组里面要面临的困境就是,要麽看着老人就这麽死过去,要麽就想办法,先把最直接和最要命的感染给控制住。
    方子业想到这里,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重重地掐着眉心:「那这不是耍无赖麽?」
    「生死都不顾了,那我们在这里讨论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拿性命作为逼迫我们的赌注。这是另类的道德绑架。」
    「毫无意义!~」方子业的态度坚决。
    现下,这个老人的情况,非常棘手和复杂,可以说是遍布全身找不到任何的着手点。
    「我们就做好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地按照治疗原则做事,予以静脉抗生素抗感染治疗,一点意义没有麽?」袁威宏听到方子业的态度坚决后,给了一个退路性的选择。
    方子业点了点头:「抗生素静脉用药有效的前提就是血运储备还处于一个阈值之上。」
    「比如说有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的药物量,可以精准地到达局灶部位。」
    「可他的基础条件达不到这一步。」
    「如果我们此刻对他的体表组织进行活检,肯定会发现,里面已经有大量的坏死组织!」
    「这些组织在细菌的侵蚀之下,有大量的炎症增生丶腐化物……」
    「现下,这两条腿,也不过看着有下肢的雏形,实则早就坏死了,形成坏疽只是时间问题!~」
    「这已经是终末期了!」
    「馀下的血运,只是够下肢的一部分细胞苟延残喘地活着,再也承载不了其他的东西。」方子业摇头。
    「只有截肢一条路,期待不了任何奇迹。」
    「静脉用药的效果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
    「如果用药真的有效的话,那麽在ICU住院期间,他的感染,就应该早已被控制。」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方子业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袁威宏和宫家和二人闻言立刻目光一闪。
    宫家和不好直接开口,袁威宏问道:「除非什麽,子业你有话就直接说清楚,在这时候还卖什麽关子呢?」
    方子业放下抓眉心的手,道:「师父,我说了他也等不起!」
    「说!~」袁威宏可能也被这个病例折磨得透透的了,语气变得严厉。
    「主动截肢之后,再行断肢栽植术。」
    「这种手术,想要通过临床审批,就先得走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的审批,一层层地进行动物试验和临床试验。」
    「走完动物试验,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
    「就算是第一时间他就参试入选临床试验,他也等不了这麽久了。」
    「参考全下肢骨肿瘤的全骨灭活再植术。」方子业语气平静地看向袁威宏。
    袁威宏的佯怒并未影响到方子业的情绪。
    方子业的提议可谓非常大胆。
    当前,手外科的断肢栽植术,也不过是手外科的『权宜之计』!
    那是一些县医院和地级市医院,因水平有限,为了保住患者的性命,临时予以截肢保命术后,以微型循环仪将断肢予以保存。
    将其转运至更上级的意愿手外科再行断肢再植术。
    这种手术开展的前提是受伤之前,患者四肢是正常的。
    方子业如今的想法更加大胆,想要将单下肢离体处理一段时间,然后再将其栽植回去。
    这就脱离了断肢栽植术的『事急从权』原则。
    伦理学会的审批,都得卡你半年甚至一年时间。
    这是想出了极端的解决办法,但又完全没有想出来。
    方子业的话说完后,示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起来。
    骨肿瘤专科的灭活回植术,作为骨科的医生,自身都听说过,但能够将其联想到现下的这个病例,也是有些异想天开的。
    这需要非常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变应能力,还要敢想。
    宫家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完全无法掩藏,在示教室里变得非常尖锐。
    但终究,宫家和教授与熊志章老教授二人都没有再开口。
    这种手术,已经脱离了最基本的伦理道德,不可能被审批过关的。
    至少现下如此!
    袁威宏冷静下来后,也是深知自己刚刚的情绪已经将方子业逼到了一种『癫狂』境界,赶紧道:「那就算了,我去和病人家属谈截肢的问题。」
    「这种手术想法,我们本次谈论中,没有出现过。」
    一个病人能不能保肢,与整个医院的发展比起来,根本没有可比性。
    就算是方子业能够想办法拿到授权,袁威宏也不敢拿方子业的前途和未来去赌。
    其他人尽皆沉默,再不发一言。
    方子业是个天才,但所有人都知道,天才和疯子就只有一线之隔,再继续逼下去,那就不再是正常的医者路线了……
    结束谈话后,袁威宏就带队秦葛罗离开了示教室。
    李诺也赶紧跟上。
    熊志章老教授则暂时没有动,在看到袁威宏几人离开示教室并把示教室的门带上后,才偏头道:「子业,你刚刚提的这种手术,千万不要在其他地方聊。」
    方子业马上乖乖点头:「熊老师,如果不是我老师非要我说,我也不会说出来。」
    「主要是这个病人的情况太复杂了,如今已经走到了终末期!~」
    「到了终末期,如果不走极端,那麽就只能是无计可施。」
    方子业说完站了起来,主动靠近熊志章老教授几步,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也不能走这样的极端!~」
    「这是我们医者最后的准绳。」熊志章道。
    这个先河不可能开,否则医疗系统肯定会乱套,它涉及到的后续太多太杂太乱。
    堪称是禁忌。
    最简单的一点——
    下肢同种异体移植术!~
    但不得不说的是,方子业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禁忌,当面临的情况无计可走的时候,方子业总能给你『奇迹』。
    熊志章接着起身道:「这个病人,既然王兴欢院长想治疗的话,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吧。」
    「我也好久没有拜会过这位院长了,我这就去好好地聆听一下这位院长的高见。」
    说完,熊志章看了一眼宫家和教授。
    宫家和马上心领神会道:「熊教授,我这个人,最健忘了,捕风捉影的事情,更是从来不提。」
    「方组长是非常明白我的人品的。」宫家和马上把方子业拉出来作挡箭牌,他可不希望自己被这麽一尊老人盯上。
    虽然不怕,但肯定极为麻烦。
    说完,宫家和与方子业一起起身走在了熊志章的身后,三人各自脱下白大褂后,在骨科大楼楼下作别。
    熊志章老教授还有事,就溜达去了泌尿外科方向,他也不知道王兴欢在哪里,所以要去亲自出面问。
    这种局,方子业和宫家和都不适合跟着。
    别过熊志章后,宫家和才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方子业,竖起了大拇指:「方教授!~」
    「宫教授,您和我就别玩商业互吹这一套了。」
    「我这个人,实话实说,与底线有关的事情,我绝对不碰。」
    「不然但凡有其他的办法,我都会努力一试。」
    「但现下,于这个病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截肢!~」方子业也没有再提之前的思路,而是将话题归位到刚刚讨论患者的病情本身。
    宫家和坦然点头:「虽然中南医院是保肢术的源发地,却也不必持着绝对不截肢的标签和人设。」
    「这样活着太累,卸下这种负担后,所有人的心情都会轻松很多,再重新上路也会更加豁达。」
    「挺好的。」宫家和看到的是一种精神状态。
    「宫教授,今天也辛苦您为我们组的病人费心了,您要不早些回去休息?」
    「我等会儿还得回去整理和处理数据,将近月末,这些数据都得一个又一个的细致过完。」方子业主动断掉了话题,倒也不是端着架子。
    「行!~」
    「你这边早点过完,我们好早点去恩市。」
    「我们也好早点开始下一个阶段的临床课题,张岳教授最近都催我很多次了!~」宫家和压了压手,示意方子业随意。
    ……
    在小区的电梯里,摁下了家所在的楼层后,方子业还在细思刚刚这种手术提议的「论理性」!~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方子业才摇头道:「不行!~不行的。不行的。」
    方子业如今的思维层面很高,所以偶然间就会迸发出来一些『妙不可言』的课题和手术思路。
    但这些课题和手术思路,妙则妙已,也有些太难把控,底下铺设着一层高压线,绝对不能触碰的那种。
    方子业出了电梯,用指纹打开了门锁后,就落定了这样的想法,将这种天才的手术思路,按压进内心深处,束之高阁。
    只是,方子业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单手端着水杯单手接电话走向沙发,半路而停,方子业的脖子前倾如虾状:「啥?」
    「熊主任,您和我开玩笑吧?」
    电话另外一头是中南医院医务科的熊汉忠主任。
    「方教授,这麽大的事情,我怎敢和您开玩笑呢?」
    「我们医务科下辖的『投诉接待办公室』,的确接到了关于您的投诉。」
    「我们医务科接到了投诉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查询了我院的挂号系统。」
    「其中显示,病人的确在上月的9月21日来到了方教授您的门诊,并且有您的接诊记录。」
    「然后在这个月的10月15日,患者查出了有骨肉瘤,并且已经进入到协和医院的骨肿瘤专科住院治疗,并且于10月17日行穿刺活检术,确诊为骨肉瘤。」
    「而在我院的门诊病历系统中,并未见到方教授您有任何相关的描述!~」
    「现在病人家属前来投诉方教授您误诊。」熊汉忠的语气非常冷静,并未因此责怪方子业,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基于此,方教授,您是否要亲自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在投诉办公室里,当面对质一下啊?」
    「我们也是想更加具体地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能只听信一家之言。」
    方子业闻言当即点头:「好的,熊主任,我马上过来。可能我见到了人,才能想得起来究竟是哪位挂号的患者。」
    方子业挂断电话后,不敢耽搁,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后,又再次匆匆跑出。
    方子业来到医务科投诉管理办公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的15点四十九分。
    办公室里,这会儿陈罗着不少的人。
    方子业认识好几个,为首的就是医务科的主任熊汉忠,他突出的苹果肌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其次就是安全办的胡良培主任,骨架宽大的他,这会儿正耐心在安抚病人家属的情绪。
    「你们也别着急,我们坐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嘛。再骂无济于事对吧?」
    「我们医院的方教授马上就过来了……」
    胡良培身侧,一共三人,一位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身材干瘦,另有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妻,情绪比较激动地指控着方子业的罪行。
    「这麽明显的骨肉瘤,你们医院的教授就让我母亲回去?」
    「这要是拖得久了,复发或者转移了,你们怎麽负责?」
    「协和医院的教授都说了,现在都已经有局灶淋巴结转移,如果再去的晚了,可能就成癌症晚期了。」
    方子业看着三人,略眯起眼睛,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他熟悉的。
    熊汉忠看到方子业到来后,就赶紧道:「老弟,你们也先别吵了,现在我们科室的方教授也已经过来了。」
    「我们比较详细地回顾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包括当时发生的一些小细节。」
    「我们这边,现在已经准备了一些资料,其中就有当时方教授看诊完后记录下的电子病历。」
    老人在方子业到来后,便有些激动地起身指着方子业道:「方教授啊,你这年纪轻轻丶一表人才的,为何要害我们啊?」
    「这位叔,您先冷静一下,我记性可能不是很好啊!~」
    「您确定,您认识我?」方子业问。
    「那是自然,我老婆叫梁腾香,就是在你这里看的门诊,我陪她一起的,我还能不认得你?」
    「就是你!~」老人的语气果断。
    「我们当时是拿着当地医院的片子来的,排了好久的队,你还拿着看了将近有二十分钟。」
    「最后说我老婆没什麽大问题!~」
    「还好我们够谨慎,觉得年轻医生不靠谱,才又去了协和医院等号。」
    「不然的话?」老人说起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人说话间,熊汉忠已经把当事人的电子病历列印了出来。
    患者的姓名丶性别丶籍贯等基础信息都是对得上的,而且,这份病历也的的确确是方子业写上去的。
    写病历的行文风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套路」,方子业一看就知道。
    电子病历上写着的诊断,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的是当地医院右膝关节核磁(阅片,无报告)(2023-11-2)示:右膝关节软骨损伤。
    双下肢站立位X线检查(阅片,无报告)(2023-11-2)示:右膝关节水肿信号,软骨磨伤影。
    与此同时,对方还给了一份协和医院的疾病诊断书与穿刺活检快速结果回报资料。
    都明确指向了患者患上了骨肉瘤。
    与此同时,对方还拿出来了一堆比较陈旧的影像学资料的片子,其中就包括了核磁和X线资料。
    见状,方子业的眉头一皱。
    「熊主任,这些检查资料和结果,都完完整整地摆在了这里,这就是你们医院教授误诊了!」
    「这麽明显的误诊,差一点就害了我妈的肿瘤发生转移!~」
    「你看他写着的意见是什麽?」青年的情绪非常激动,拿出了中南医院的病历本。
    「1.注意休息…必要时核磁复查…」
    「2.予以非甾体药物镇痛治疗,予以迈之灵消肿治疗。」
    「3.半月症状未得到缓解请随时复查。」
    「4.不适随诊。」他拍着病历本,病历本上写着的也都是方子业的字迹。
    不过,方子业这会儿却突然提出了一个疑点:「你这份核磁报告的结果显示的时间是20240812!~」
    「这是今年的啊?」
    「我在病历上为什麽没有体现出来呢?」
    青年闻言,勃然大怒道:「你没体现出来你问我啊?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
    「你问我你为什麽不体现?」
    「你连肿瘤都诊断不出来,谁知道你有多麽粗心?」
    「技术又有何等不堪。」
    「熊主任,还有各位医院领导,你们听到了吧,他问我为什麽没体现??」
    「这专业吗?」青年的声音又气又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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