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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婳吃得慢，偶尔抬眼看看他狼吞虎咽的样，也没说慢点吃。
“这半年，”吃到一半，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铺直叙，像在说别人的事，“有人给我介绍过一个，铁路上的。”
赵为民啃馒头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嚼，咽下去，“哦。”
“见了两次，没成。”她说，夹了一筷子咸菜。
“为啥？”
“那人吃饭吧唧嘴。”杨书婳语气还是那样，听不出嫌弃，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为民没接话，低头喝了一大口汤。
屋里又只剩吃饭的声音。窗帘没拉严实，一道夕阳的光斜射进来，打在桌子上，照亮了空气里飞舞的细小面粉尘埃。
“你还走吗？”过了一会儿，杨书婳问。
她没看他，看着那道光。
赵为民放下碗，抹了把嘴，“不知道。看情况。”
“嗯。”她应了一声，没再问，起身给他碗里又添了勺汤。
“汤咸了。”她说。
“正好。”赵为民说，端起来又喝了一大口。
汤碗见底，赵为民把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杨书婳起身收拾碗筷，动作利索，碗碟磕碰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脆。
“砰！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又重又急，跟砸门似的。
杨书婳动作一顿，看向门口，眉头微蹙。
赵为民已经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后，没立刻开，“谁？”
“我！刘振山！”门外的大嗓门带着火气，“快开门！有急事！”
赵为民拉开门栓。
刘振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脑门上全是汗，警服领口扯开大半，“你小子！果然猫这儿了！让我一顿好找！”
他瞅见桌边的杨书婳，愣了一下，嗓门瞬间压低不少，“杨夫人。”
杨书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端着碗筷进了厨房，关上了门。
刘振山凑到赵为民跟前，压低声音，“咋样？没打扰你们吧？”
“有事说事。”赵为民瞥他一眼。
“啧，你个没良心的。”刘振山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叼上，“伤好利索了？能跑能跳了？”
“差不多。”
“那别歇着了！”刘振山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来活儿了！大活儿！”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
赵为民没吭声，等着他下文。
“北边老林子，出事了。”刘振山吐出烟圈，脸色沉下来，“一个地质勘探队，进去半个月，失联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为民眼神动了动。
“当地组织了几批人进去找，毛都没找着一根，还差点折进去两个。”刘振山烦躁地抓抓头发，“那地方邪性，原始森林，信号全无，野兽也多。上头急了，下了死命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琢磨着，这种活儿，非你莫属。”
他把烟蒂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带上你的老本行，跟我走一趟。装备、人手，我给你配最好的，报酬按最高标准算，怎么样？”
赵为民没立刻回答，目光扫过厨房紧闭的门。
“啥时候走？”
“现在！马上！”刘振山急道，“车就在楼下等着！每多耗一分钟，那帮知识分子就多一分危险！”
厨房的水流声停了。
赵为民沉默了几秒，点头，“行。”
“痛快！”刘振山一拍大腿，“赶紧的，收拾收拾！”
其实没啥可收拾的。赵为民就那个破包。
他拎起包，走到厨房门口。
杨书婳正在擦灶台，背对着他。
“我走了。”他说。
杨书婳的动作停了一下，没回头，“嗯。”
“任务。”他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
赵为民站了两秒，转身跟刘振山出了门。
下楼，上车。
吉普车咆哮着冲出去，卷起一地灰尘。
杨书婳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吉普车消失在巷子口。
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继续擦灶台，一下，又一下。
吉普车里，刘振山把着方向盘，嘴没闲着。
“……那队里好几个国宝级的专家，真丢了，损失大了去了，也不知道哪个脑壳进水的批准他们往那鬼地方钻……”
赵为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没搭话。
车直接开到了市局后院。
一辆绿色的大卡车已经等在那儿，发动机轰隆隆响着。
几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干警正在往车上搬东西，帐篷、绳索、压缩干粮、药品箱，还有几把用油布包着的长枪。
刘振山跳下车，指挥着，“快！动作都麻利点！”
他拉过赵为民，走到卡车后面，掀开油布一角，“看看，家伙事儿够硬吧？新配的，都没开过荤。”
赵为民扫了一眼，点点头。
“这次给你配了六个人，都是队里身手好的，山里也跑过几次。”刘振山指着旁边列队的六个精干小伙，“都听你指挥，这位是赵为民同志，这次搜救行动的总负责人！他的话，就是命令！听见没？”
“听见了！”六个小伙子吼得震天响，目光齐刷刷投向赵为民，带着好奇和打量。
赵为民没多说，只点了下头，“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他走到一边，打开自己的破包，把里面几件零碎东西倒出来，又仔细塞了回去。
一个干警小跑着过来，递给他一套新的野外作战服和一双高帮军靴，“赵队，刘局让给的。”
赵为民没客气，接过，直接套在外面。
卡车车厢里，气氛有点闷。
几个小伙偷偷瞅着闭目养神的赵为民。
这猎人看着瘦，脸上还带着伤，咋就成了头儿？
车开了小半天，水泥路变成了颠簸的土路，最后直接没路了。
所有人下车，背上沉重的装备包。
眼前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原始林海，树高林密，风吹过，松涛阵阵，带着一股原始的草木腥气和寒意。
赵为民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带着危险的气息钻入鼻腔。
他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土，捻了捻，又看了看四周的树木和山势。
“地图。”他伸出手。
旁边一个小伙子赶紧把军用地图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