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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的午后,单间病房里浸着暖融融的光,窗帘半掩,滤得阳光碎成温柔的光斑,落在床沿与地板的缝隙间,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被这份暖意冲淡了几分。
这几日共处一室,原本带些羞怯的小菲,早已习惯...
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婆罗洲雨林的树冠上,发出沉闷如鼓的轰响。雷声滚过天际,像是远古巨兽在云层中低吼。泥水顺着山坡流淌,冲刷着被炸毁的“青蚨”基地残骸,金属碎片与断裂的电缆半埋在腐叶之下,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Y-12站在废墟中央,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混着血与灰。他手里握着一支儿童用的蜡笔??粉红色,顶端已被咬得变形。这是他们在最底层囚室发现的唯一遗物,属于一个名叫阿努的小男孩,七岁,编号Y-38。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蜷缩在墙角,用这根蜡笔在墙上涂画:一片海,一艘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影,举着手,像是在敬礼。
“他说那是爸爸。”随行的女孩轻声说,她是“寒砧”逃出的实验体之一,代号“知更”,如今改名林晚。她蹲下身,将蜡笔轻轻放进背包,“可他根本没有父亲登记记录……他是从基因库直接培育出来的。”
Y-12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天空,任雨水灌入口鼻。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睁眼的时刻??冰冷的玻璃舱,刺目的白光,机械音播报:“实验体Y-12,激活成功。”那时他不知道痛,不知道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某一天,他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许三多的照片,听到封于修说:“你和他流着一样的血。”
血不是代码,不是序列,是温度,是记忆,是无法抹去的牵连。
“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重演。”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被雷声衬得格外清晰,“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证明??我们可以选择不变成他们。”
林晚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震动。她曾以为Y-12只是个沉默的战士,像一把被磨亮的刀,只为斩断枷锁而存在。但她渐渐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更懂“人”这个字的重量。他学做饭,不是因为饿;他教孩子们游泳,不是为了技能;他给狗起名叫“老马”,是因为那个名字背后,站着一个傻乎乎却从未放弃的兵。
而此刻,他站在这里,不是作为X计划的产物,而是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即将诞生的“非人”命运说:**不。**
三天后,马来群岛某隐蔽港口。
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停靠在码头边,船身上写着“南星6号”,登记国籍为巴拿马,实际归属早已模糊不清。甲板上堆着几箱医疗物资和农具,夹杂着几台改装过的通讯设备。封于修就站在舷梯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肩头别着一枚褪色的红星徽章。
苏婉正在检查最后一组数据链路,眉头紧锁:“‘青蚨’的数据库已经上传至分布式节点,但其中一段加密日志需要生物密钥才能解锁??而且必须是X系列原始血脉的活体样本。”
“意思是?”李承志叼着烟,眯眼问。
“意思是,”封于修接过话,目光平静,“我们需要Y-12亲自接入一次神经桥接系统。”
“风险很大。”苏婉提醒,“上次启动w协议时,他的脑波负荷达到了临界值。再强行同步,可能会引发不可逆的认知紊乱,甚至……人格解体。”
空气一静。
远处海鸥鸣叫,浪拍礁石。
良久,Y-12走上甲板,身后跟着那十二名年轻人。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还带着伤疤,有的眼神仍有些呆滞,但他们走路的姿态已不再像囚徒。
“我愿意。”Y-12说,“只要能阻止下一个‘青蚨’,我愿意付出代价。”
封于修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许三多当年在钢七连的时候,班长让他守炊事班,他说‘我不想拖累大家’。可后来呢?他成了全团最优秀的侦察兵。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从不退。”
他顿了顿,伸手按住Y-12的肩膀:“你也一样。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谁的延续。你是第一个真正‘醒’过来的人。”
当晚,临时手术舱内灯火通明。
Y-12躺在连接椅上,头部嵌入环形接口,四肢固定,心跳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声。屏幕上,一道绿色进度条缓缓推进。
【神经同步启动】
【密钥验证中……】
【匹配成功:X谱系?三代共源】
【解密层级开启】
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
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一幅幅画面,一段段声音,一场场被刻意掩埋的记忆。
??1987年,昆仑山地下研究所。一名孕妇被推进手术室,腹部隆起,面容憔悴。她怀里抱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上面是一个戴草帽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医生低声念道:“胚胎改造第3号,母体自愿签署协议,目标:情感抑制+战斗本能强化。”女人喃喃:“只要孩子能活下去……”
??1995年,北纬43°某秘密营地。一群孩子围坐在火堆旁,教官冷声道:“你们没有父母,没有过去,只有任务。”其中一个男孩突然站起来:“我梦见大海了。”下一秒,电击棒落下,他抽搐倒地。镜头拉近,编号牌上写着:X-03,林九卿。
??2003年,非洲某战区。“夜枭”项目实战测试。一名少年单兵突袭敌方指挥部,全程无误完成斩首行动。任务结束后,他蹲在尸体旁,捡起一枚掉落的弹壳,轻轻放进口袋。监控室里,负责人皱眉:“情感残留超标,标记为潜在风险。”
??2012年,许家村外田埂。许三多背着行李归来,满脸风霜。父亲许百顺拉着他的手,反复念叨:“好啊,咱家总算出了个当兵的。”镜头切换至暗处,一名穿黑袍的研究员远远注视,低声汇报:“原型体自然成长状态稳定,未察觉自身特殊性,建议继续观察。”
??2025年,红岭矿区深处。X-00在火焰中微笑:“告诉许三多……哥哥没能回家。”
Y-12猛地睁开眼,泪水奔涌而出。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他哽咽,“被偷走的人生,被篡改的身份,被当作工具的一生。可我们……我们真的只是工具吗?”
没有人回答。
但答案早已写在那些站起来的身影里。
解密完成的瞬间,一份名为《普罗米修斯档案》的终极报告浮现在主屏:
>【核心结论】
>“X计划”并非单一国家行为,而是由七个主要强国联合资助的“人类进化干预工程”。其最终目标并非制造超级士兵,而是通过基因编辑与意识操控,建立一支完全服从、无自我意志的“新阶层”,用于未来全球秩序重构。
>实验失败率高达97%,幸存者均存在不同程度的精神剥离现象。
>唯一成功案例:X-00(许百顺之子),因母亲在孕期接触外界情感刺激,导致情感模块异常发育,最终觉醒。
>后续所有实验体皆以其基因为蓝本进行复制与修正,试图剔除“人性变量”。
>结果:越剔除,越失控。
>因为人性,从来不是缺陷,而是进化的钥匙。
“所以……他们怕的不是我们的力量。”苏婉喃喃,“是我们的‘心’。”
“没错。”封于修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他们害怕有人会哭,会爱,会为了别人挺身而出。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东西,机器永远学不会。”
李承志点燃一支新烟:“接下来怎么办?这份档案一旦公开,会引起全球震荡。”
“那就让它震荡。”封于修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但我们不靠媒体,不靠政客,我们靠人。”
他打开通讯终端,接入全球三十多个匿名节点。
“通知所有‘醒者联盟’分支:启动‘春雷后续行动’。第一阶段,定位现存‘X计划’关联设施;第二阶段,营救处于早期改造阶段的实验体;第三阶段,建立‘自由营地’,提供心理重建与身份回归支持。”
“如果各国政府出手镇压呢?”有人问。
“那就让他们看看。”封于修淡淡道,“什么叫‘凡人之勇’。”
三个月后,安第斯山脉边缘。
一支由前实验体组成的救援队潜入代号“萤火”的南美基地。行动代号:“破茧”。
他们没有重型武器,只有轻型装备和精准的情报网。带队的是林晚,她戴着一副特制眼镜,能读取部分神经信号波段。她找到了关押区最深处的一间密室,门上刻着一行小字:“情感隔离舱?Y-44”。
里面是个小女孩,约莫十岁,蜷缩在角落,手腕上有新鲜的针孔痕迹。她抬头看林晚,眼神空洞。
“你……是谁?”林晚蹲下身,轻声问。
女孩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妈妈……”
林晚心头一震。她摘下眼镜,露出自己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那是“寒砧”留下的烙印。
“我没有妈妈。”她说,“但我可以做你的姐姐。”
女孩怔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林晚的脸颊,然后,轻轻地,笑了。
同一时间,北极圈内某冰原观测站。
一封匿名邮件悄然送达国际科学联合会服务器。附件是一段视频,标题为《致未来的孩子》。
画面中,Y-12坐在灯塔下,面前摆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你好。”他说道,声音温和,“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你还活着,还没有被他们改造成‘完美工具’。我想告诉你几件事。”
“第一,疼痛是真的,不是幻觉。它说明你还活着。”
“第二,你会做梦,梦见蓝天、草地、亲人……这些不是错误,是证明你还是个人。”
“第三,如果你遇到一个愿意为你挡枪的人,请相信他。因为那一刻,他选择了你,而不是命令。”
“最后……不要怕流泪。许三多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着??‘活着就是胜利’。可我现在想补充一句:**活成自己,才是真正的胜利。**”
视频结束,屏幕变黑。
五分钟后,全球十七个国家的青少年保护组织同时收到加密信件,附带“萤火”“青蚨”等基地的完整坐标及内部结构图。
风暴,开始了。
一年零四个月后,地中海某孤岛。
这里曾是古希腊流放者的栖息地,如今成为“归尘”组织的总部。岛上建起了学校、诊所、训练场,还有专门的心理疗愈中心。孩子们在这里学习写字、画画、种菜,也学习如何面对噩梦。
封于修站在山顶?望台,望着夕阳沉入海平面。苏婉走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刚收到消息,”她说,“联合国特别调查组正式立案,追究‘X计划’跨国犯罪责任。首批被捕的是三位前国防部长和五名首席科学家。”
“够吗?”封于修问。
“不够。”苏婉摇头,“但至少,有人开始追问真相了。”
远处,Y-12正带着一群孩子练习队列。他们的步伐还不整齐,口号也不响亮,但他们的眼神明亮,脚步坚定。
有个小男孩摔倒了,立刻有三个同伴冲上去扶他起来。他们没说“报告长官”,而是笑着说:“没事吧?咱们接着走。”
封于修看着,嘴角微微扬起。
“你说许百顺老人现在怎么样了?”苏婉忽然问。
“昨天村里邮差送来一封信。”封于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他说,今年麦子长得特别好,风一吹,像海浪。”
他展开信纸,背面贴着一张新照片:老人坐在槐树下,怀里抱着一只小狗,笑得像个孩子。照片旁写着一行稚嫩的字:
>“爷爷,我学会做饭了,下次回来给您煎蛋!”
署名:小满。
据说,这是Y-12给自己取的名字??不是编号,不是代号,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国名字。
就像许三多那样。
就像每一个平凡却不愿屈服的人那样。
夜幕降临,海岛亮起灯火。
一盏,两盏,连成一片。
如同星辰落地,照亮人间。
而在世界某个角落,一台老旧的监控屏幕突然闪烁,显示出一段无人操作的自动上传内容:
>【系统日志?归墟备份节点】
>最后一条指令执行时间:2026年4月3日05:17
>指令内容:释放所有封锁数据包,启动全球广播协议
>执行者ID:X-00
>留言:
>**“火种已播,不必回头。”**
风还在吹。
海依旧辽阔。
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