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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球体，像一个被注入了太多空气的气球，猛地炸开。
它没有化作碎片，而是变成无数最基础的“0”和“1”，然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头顶那片深邃的黑暗消失，天花板重新出现。
废弃的顶层，恢复了原样。
迟墨的仪器上，全球情绪波动曲线，像坐上了过山车，疯狂地上下起伏，最后稳定在一个充满活力的正常区间。
“赢……赢了？”
唐鸢瘫坐在地。
苏喜和顾淮之同时松开手，各自后退一步，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那个金色的【天道人力资源部】窗口，再次弹了出来。
它闪烁了三下。
接着，窗口的内容被一行全新的、带着绝对权威的金色宋体字覆盖。
【S级实习生‘苏喜’、‘顾淮之’项目复盘报告：】
【项目名称：修复世界级BUG——‘集体性情感缺失症候群’。】
【执行方式：部署‘全球抬杠引擎’，诱发大规模‘迷因污染’。】
【后续处理：利用‘逻辑悖论炸弹’，摧毁银河系第三象限文明监察部下属‘格式塔意识’清理单位。】
【综合评定：S级违规。执行方案严重超出授权范围，对天道系统底层架构造成不可逆之风险。】
顾淮之的呼吸停滞了。
这不像是绩效评定，更像是一份起诉书。
“搞了半天，我们辛辛苦苦加班，结果还要被定个违规？”苏喜抱着手臂，脸上写满了“你想怎样”。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窗口的字体再次变化。
【最终处理决定：】
【鉴于编号735行星已出现‘逻辑自洽型悖论’污染源，存在颠覆天道核心秩序的风险。经天道董事会最终决议，现启动‘一键还原’程序。】
【程序目标：格式化整个世界，清除所有不稳定数据。】
【执行人：天道首席执行官（CEO）。】
“CEO？”迟墨的声音都在发颤，“HR上面还有董事会和CEO？这公司架构还挺全……”
他的话没说完。
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从苍穹之上降临。
他不是能量体，也不是数据流。
他就是规则本身。
“你好，两位。”
天道CEO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回荡。
“我是来执行最终KPI的。”
“等一下！”顾淮之强顶着那股威压，上前一步，“这个世界还有救！我们可以修复它！情感不是BUG，它是……”
“它是冗余数据。”
CEO打断了他。
“爱、恨、喜、悲，这些都是低效文明在进化过程中，为了弥补个体算力不足而产生的代偿机制。它们会引发冲突，降低效率，是系统的不稳定因素。”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脚下的城市。
“现在，我要为系统清理缓存，释放内存。”
随着他的动作，远处的摩天大楼，开始从楼顶向下，一寸寸地分解成最原始的像素块，然后消失。
街道、车辆、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被“删除”。
这不是毁灭，这是“撤销”。
“住手！”
苏喜的怒火彻底爆发，她不再有任何保留，混沌本源的力量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风暴，狠狠地轰向CEO。
然而，那道风暴在距离CEO三尺的地方，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自动分解成了无数基础的能量粒子，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混沌，无序的极致，已被归档。”
CEO甚至没有动一下。
“现在轮到你了。”
他看向顾淮之。
顾淮之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秩序”之力，正在被强行剥离。
他赖以存在的天道规则，正在将他视为病毒，进行无情的查杀。
他的七窍中，开始渗出金色的血液。
那是他的道，在崩溃。
“啧。”
苏喜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顾淮之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她伸出手，强行将自己那狂暴的混沌之力，灌入顾淮之体内。
“想动我的人，问过我没有？”
“有趣的样本。”CEO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好奇”的情绪，“混沌在维护秩序？这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修复的BUG。”
他抬起手。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两人之间的那份“连接”。
一道纯白色的光矛，无视了空间和时间，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目标直指他们神魂深处的共鸣点。
这是要将他们从根源上彻底斩断！
顾淮之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都没想，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苏喜狠狠推开。
同时，他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那道光矛。
“噗——！”
光矛穿透了他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但顾淮之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影像。
他的道基，被彻底击碎了。
“顾淮之！”
苏喜发出一声厉喝，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若有若无的联系，正在飞速减弱。
她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那即将消散的身体。
“别……碰我……”顾淮之虚弱得像风中的残烛，“我的‘道’正在被格式化……你会……被污染……”
“闭嘴！”
苏喜的眼睛红了。
她看着这个永远都在讲规矩、讲秩序的男人，第一次，为了她，做出了最不符合逻辑、最不“讲道理”的事。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冰冷的额头。
“我的人，就算是变成了像素块，那也是我的像素块！”
她仍然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顾淮之那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了一瞬。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喜，感受着那股将他从“删除”边缘强行拉回来的、混乱又温暖的力量。
他的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个……不符合……收购流程……”
“现在，”苏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说了算。”
CEO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像一个观察着培养皿的科学家。
“悖论深化了。混沌与秩序，正在试图构建一个全新的底层协议。”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凝重的意味。
“风险等级，上调至‘神灾’。”
“启动……最终权限。”
他举起双手，整个世界被删除的速度，加快了百倍。
天空、大地、海洋，都在他掌心化作飞速滚动的代码，归于虚无。
“在被彻底删除前，你们还有十秒钟，可以留下遗言。”
十秒。
整个世界，只剩下环球贸易大厦的顶层，像一座漂浮在虚无代码之海里的孤岛。
迟墨和唐鸢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化作像素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切都在被删除。
“你的遗言是什么？”
苏喜抱着顾淮之，低声问。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一点点变冷，消散。
“我的道……碎了。”顾淮之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她的神魂，“我没办法再帮你……编译……你的力量了。”
“谁要你帮忙了？”
苏喜的声音依旧霸道，却掩不住那份颤抖。
“我……好像算错了一件事。”顾淮之的目光，落在苏喜那泛红的眼眶上，“天劫……不应该……让人心安。”
苏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就是个BUG。”她咬着牙，“一个……让我系统变慢，占用我内存，还老是弹窗报错的……流氓软件。”
“那……你会卸载我吗？”
顾淮之问。
苏喜沉默了。
她看着这个从相遇开始，就一直在跟自己作对，却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的男人。
这个讲了一辈子规矩，却为她打破了所有规矩的男人。
“卸载不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强制绑定，删不掉了。”
顾淮之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是点亮了这片虚无的唯一星光。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