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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4章 路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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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www.dingdian888.com,更新快,无弹窗!     下午三点,洪海峰来办公室找了陆浩一趟,主要是商量竹海体育场建设的工作。
    安兴县之前已经开过常委会了,通过了竹海体育场设计工作的方案,走的是单一来源的采购流程,直接委托给了两家设计院合作设计,一家是川省那边的,一家是滇省那边的,他们前一段都去大竹海考察过了。
    经过两家设计院这段时间的加班,竹海体育场的设计已经有了初版,洪海峰上午就把设计图发给了陆浩。
    虽然陆浩不是建筑专业的,但他电脑上也安装了相关......
    飞机落地后,陆浩被安排入住国务院机关招待所。房间朴素整洁,一张书桌、一台内网电脑、一部加密电话,墙上挂着一幅《全国行政区划图》。他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份由陈志远亲手交给他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逐字逐句重新研读。
    夜已深,窗外长安街车流不息,霓虹映照在玻璃上,像一条流动的星河。他坐在灯下,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边勾画重点,一边写下自己的思考与疑问。这份文件看似温和,实则锋利??它试图打破“土地财政依赖”的旧模式,推动征地从“行政主导”向“法治协商”转型。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建议是:“试点地区应建立‘村民代表大会表决机制’,对征地项目是否启动、补偿标准如何确定拥有否决权。”
    陆浩盯着这一条看了许久,心中既振奋又沉重。他知道,在安兴推行这套制度尚且艰难,若要推向全国,无异于撼动整个地方治理的根基。多少官员靠“一言定案”积累政绩?多少资本靠“政商默契”攫取利益?一旦让百姓真正握有话语权,那些潜规则还能继续运转吗?
    第二天清晨六点,他准时起床跑步。沿着玉渊潭公园的步道慢行,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的湿润。几个晨练老人在打太极,一位穿红马甲的环卫工正清扫落叶。他忽然想起安兴滨江公园里那位每天清晨扫地的老李头,曾蹲在他面前说:“陆县长,我们不怕拆,就怕不公平。”这句话,至今仍在他心里回荡。
    七点半,联络员来电通知:九点整,改革专班第一次闭门会议将在中南海勤政殿召开。陆浩换上西装,系好领带,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发现鬓角竟已冒出几根白发。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三年,真比三十年还长。
    勤政殿并不奢华,却庄重肃穆。会议桌呈椭圆形,十二个席位,除他之外,其余十一人皆为中央部委司局级干部或资深政策研究员。主持会议的是国务院副秘书长周建国,五十出头,面容冷峻,说话简短有力:“今天召集大家,是因为中央决定正式启动征地制度改革试点工作。安兴县作为唯一县级代表列席,陆浩同志,请你先介绍一下基层实践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而来。有人审视,有人好奇,也有人带着几分不屑。陆浩没有慌乱,他站起身,将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仪,却没有播放PPT,而是调出一段视频??那是安兴县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真实画面:一名拆迁办主任在村民家中情绪失控,拍桌怒吼“你不搬也得搬”,随后被现场监督员当场制止,并启动问责程序。
    画面结束后,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不是剪辑,也不是摆拍。”陆浩平静地说,“这是去年十月十二日上午九点十七分,发生在安兴县红星村的真实场景。当天下午,该主任被停职调查,一周后调离岗位。而那位监督员,是一名通过公开考试录用的普通科员。”
    一位财政部的处长皱眉问:“你们就不怕激化矛盾?基层干部本就人手不足,再搞这么多程序,工作还怎么开展?”
    “正因为人手不足,才更要靠制度管人。”陆浩答道,“过去我们靠‘能人治县’,现在我们要建‘制度治县’。一个人可以勤政,但只有制度才能保证十个人、一百个人都依法办事。”
    周建国微微点头,转向另一位发改委的专家:“老徐,你怎么看?”
    那位专家推了推眼镜:“理念很好,但我担心可复制性。安兴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陆县长个人的强势推动。换个地方,换了领导,会不会一切归零?”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陆浩沉默片刻,说道:“我同意您的担忧。所以我在提交的配套建议中明确提出:**试点必须配套‘制度刚性约束机制’**。比如,重大征地项目必须经过‘三审一公示’??乡镇初审、县法制办复审、市司法局终审,最后向社会公示七日;任何绕过流程的决策,一经查实,直接追究主要领导责任。这不是靠谁觉悟高,而是用问责倒逼守法。”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
    周建国翻开陆浩提前提交的材料,看到其中一页写着:“**改革不能只靠清官,而要让昏官无法胡作非为**。”他轻声念了出来,随即抬头:“这句话,是你写的?”
    “是。”陆浩点头。
    “有意思。”周建国合上文件,“看来你不仅会做事,还会写文章。”
    会议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最终达成三项决议:一是由陆浩牵头起草《基层征地协商操作指南》;二是三个月内在安兴、河北正定、四川郫都三地同步开展村民表决机制试验;三是成立跨部门联合督导组,每季度赴试点实地评估。
    散会后,陈志远留下他喝了杯茶。“怎么样,压力大不大?”他问。
    “大。”陆浩坦然,“但我更怕辜负信任。安兴的老百姓等了太久,不能让他们以为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陈志远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选你来北京吗?不是因为你打赢了一场官司,也不是因为你抓了几个贪官。而是你在发放补偿款那天,亲手把第一笔钱交到了姜淼淼手里??那一刻,你没有站在领导位置上施舍,而是弯下腰,像个普通人一样道歉。”
    陆浩怔住。
    “中央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官员,而是一个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人。”陈志远说,“只要你不丢掉这个,就没人能真正打倒你。”
    接下来的日子,陆浩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工作节奏。每天七点起床,晚上十一点才离开办公室,周末也不例外。他带领团队走访农业农村部、自然资源部、最高法行政庭,搜集全国各地近五年来的征地纠纷案例,梳理出六大类共性问题:程序缺失、补偿偏低、信息不透明、救济渠道不通、监督乏力、追责虚化。
    在此基础上,他主笔完成了《操作指南》初稿,提出“五个必须”原则:必须事先告知、必须组织听证、必须尊重表决结果、必须全程录像、必须留痕备查。每一项都配有具体流程图和法律责任说明。
    与此同时,网络舆论也在悄然发酵。一篇题为《那个敢对强拆说“不”的县长,进京了》的文章刷屏朋友圈,阅读量突破千万。文中回顾了陆浩三年来在安兴的每一项改革举措,尤其提到他拒绝开发商贿赂、退还礼金二十三次、拒批违规项目十七个的具体数据。
    支持者称他为“新时代的包青天”,质疑者则冷笑:“清廉只是仕途跳板罢了,看他能在京城待多久。”
    这些声音,陆浩都看到了,但他选择沉默。他知道,真正的回应,不是辩解,而是行动。
    一个月后,《操作指南》通过初审,进入内部征求意见阶段。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打破了平静。
    某财经媒体刊发深度报道,标题触目惊心:《安兴模式背后的代价:财政赤字飙升,债务风险加剧》。文章引用所谓“权威数据”指出,安兴县近三年用于民生赔偿和基础设施建设的支出高达18.7亿元,超出财政收入40%,负债率逼近警戒线。文中暗示,陆浩的“民心工程”实则是“烧钱买票”,不可持续。
    紧接着,微博上有匿名账号爆料:“陆浩在京期间生活奢靡,频繁出入高档会所,与某女商人关系暧昧。”并附上几张模糊照片,虽未露脸,但足以引发联想。
    一时间,舆情反转。有人开始质疑:“一个supposedly清廉的干部,怎么经得起金钱与美色的考验?”
    消息传到专班内部,气氛骤然紧张。有人建议陆浩立即澄清,甚至考虑暂停其参与核心文件起草工作。
    但他没有慌乱。当晚,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调出安兴县近三年全部财政报表,逐项核对,连夜撰写了一份万余字的《关于安兴县财政运行情况的说明》,附上审计报告、资金流向图谱、重点项目效益分析。
    第二天上午,他主动请求召开新闻通气会。面对十余家媒体记者,他没有回避问题,而是打开投影,用数据说话:
    “2021年,安兴财政总收入6.3亿,支出9.1亿;2022年,收入8.9亿,支出11.4亿;2023年,收入12.6亿,支出15.2亿。确实存在赤字,但三年累计新增债务仅5.8亿,全部用于安置房建设、污水处理厂升级、乡村道路硬化等民生工程,且已纳入省级专项债管理范畴,风险可控。”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所谓‘奢靡消费’,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自从来京,我每日餐标不超过40元,住宿为国务院统一安排的标准间,出行依靠公务班车或地铁。至于那张所谓的‘会所合影’,经技术鉴定,背景中的LOGO属于一家普通茶馆,时间为去年八月,同行者为宁婉晴及其母亲,当日为岳母生日。”
    他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有记者追问:“你不怕这些抹黑影响你的前途吗?”
    “怕。”陆浩坦言,“但我更怕因为害怕,就停下脚步。如果一句谣言就能让我退缩,那我还谈什么改革?”
    会后,中纪委驻国办纪检组介入调查,三天后发布通报:经查,相关网络信息系临江县原副县长黄卫民指使他人炮制,目的为报复陆浩对其兄黄卫华的依法处理。黄卫民已被立案审查,幕后水军团伙正在抓捕中。
    真相大白,舆论再度转向。更多人开始理解:每一次触及深层利益的改革,都会遭遇反扑。而陆浩,不过是走在前面的那个。
    风波平息后,周建国专门找他谈话:“你处理得很好。记住,在权力中心,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而是诱惑和恐惧。你能守住自己,很难得。”
    陆浩点头:“我一直记得一句话??政者,正也。”
    四月中旬,春意正浓。陆浩利用周末请假回了一趟安兴。他没通知任何人,悄悄下了高铁,步行穿过熟悉的街道。路边小店还在卖着他爱吃的豆腐脑,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嬉戏,滨江公园的樱花开了,粉白如雪。
    他在县政府门口停下脚步,看见公告栏上贴着最新一期《群众满意度测评结果》:全县综合满意率达94.6%,较上年提升5.2个百分点。执法公正性评分首次超过90。
    他笑了笑,转身去了青溪镇。
    方静正在村委会组织村民讨论灌溉渠修缮方案。见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久违的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想看看你们。”他说。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陆县长,北京好不好啊?”“听说你要当大官啦!”“别忘了咱们这儿啊!”
    他一一回应,最后对方静说:“你干得比我想象中还好。”
    方静低头笑了笑:“我只是在做你曾经教我的事??把百姓当成亲人。”
    当晚,他住在县委招待所。宁婉晴赶来陪他,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走得很远,但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在。”
    “我会回来的。”他说,“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这片土地。”
    第二天清晨,他去看了姜淼淼。女孩病情稳定了些,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他来了,挣扎着要站起来,被他按住。
    “别动。”他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
    姜淼淼眼眶红了:“我爸走了……走之前说,对不起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
    陆浩握住她的手:“他已经悔过了,这就够了。”
    离开时,他给县医院留下一封信,申请设立“基层干部心理援助基金”,专门帮助因公致病、家庭困难的公职人员及其家属。他在信末写道:“我们要求他们廉洁奉公,就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回到北京后,改革进入关键阶段。五月上旬,《操作指南》正式定稿,下发三地试点执行。同时,中央决定增设“社会观察员”制度,邀请媒体、律师、学者以独立身份参与监督。
    陆浩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高层会议纪要中。有人说他即将“转正”留京,也有人说这只是暂时借调,终将回归地方。
    他依旧保持低调。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后读书看报,偶尔与陈志远喝茶聊天。有一次,对方问他:“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坚持原则’和‘保住位置’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他回答:“位置是暂时的,原则是一辈子的。我宁愿不当官,也不能变成自己曾经反对的那种人。”
    陈志远听罢,久久未语,最后只说了一句:“中国,需要多一些你这样的人。”
    六月底,为期六个月的借调期满。中央组织部正式下达通知:陆浩圆满完成任务,即日起返回安兴县履职,同时兼任“全国征地制度改革试点协调小组”成员,定期赴京汇报进展。
    临行前夜,他最后一次走进勤政殿旁的小会议室,将一套完整的试点资料移交档案室。管理员接过文件时说:“这些材料,将来可能会进党史馆。”
    他笑了笑:“只要它们能帮到老百姓,进不进馆都不重要。”
    第二天清晨,他登上返程航班。飞机起飞时,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他望着舷窗外渐渐远去的京城轮廓,心中无比清明。
    他知道,这场改革才刚刚开始。前方仍有无数难关,有暗箭,有陷阱,有看不见的手试图阻挠变革。
    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在呼唤公平,还有人在等待正义,他就不能停下。
    因为他不是为权力而战,而是为那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喊过的老人,为那一双双充满恐惧的孩子的眼睛,为那一份写在入党誓词里的初心。
    飞机降落安兴机场时,天已微亮。洪海峰、聂展鹏、姚芳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宁婉晴站在人群最前面,手中捧着一束野花。
    他走下舷梯,迎着晨风,一步步走向他们。
    没有演讲,没有仪式,只有紧紧相握的双手,和那一句轻轻说出的话: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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