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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办公室。
陆浩跟聂展鹏打电话的时候，洪海峰一直在旁边听着。
等陆浩挂了电话后，洪海峰皱起眉头说道：“陆县长，兆辉煌不管怎么说也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还是咱们省的杰出企业家，现在把他带回警局调查，肯定会引发连锁反应的，这比逮捕黄卫华要严重的多。”
从刚才陆浩跟聂展鹏的对话来看，他判断肯定不是调查完就随便放人的，可要是把人扣着不放，怕是情况更严重。
“洪县长，你的担心，我明白，可你换个角度想想，兆辉......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兆辉煌闭上了眼睛。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他最后的背影??笔挺西装，步伐沉稳，仿佛不是走向审讯室，而是步入一场早已注定的加冕仪式。
而此刻，在省纪委专案组临时指挥中心，陈立峰正站在巨幅时间轴前，手中红笔将一个个关键节点连成网状结构。黄卫华的供述、林秀芬的举报材料、硬盘中的资金流水与录音证据，已构成一条完整闭环。他低声对技术员道：“把‘特别支出基金’的资金路径做成动态图谱，我要看到每一分钱从哪里来，又流向了谁。”
“已经在生成。”年轻干警敲击键盘，大屏幕上缓缓展开一张三维关系图：以辉煌集团为核心，向外辐射出数十条资金链，层层嵌套，最终汇聚于七个不同省份的干部账户。其中三条直指安兴县财政局、国土局与住建局的主要负责人，金额累计超过两千万元。
“这些人，都是‘钉子户清除计划’的执行者。”陈立峰喃喃道，“他们用公权力为资本开路，再用资本反哺私囊，形成了一个自我循环的利益闭环。”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是中央巡视组组长来电。
“陈组长，”对方声音低沉却坚定，“中央决定，将此案列为‘扫黑除恶与反腐败交织典型案件’，由中纪委、公安部联合督办。你们可以动用一切必要手段，包括跨省协查、金融监管介入和媒体协同发布。记住一句话??这一次，不是为了抓一个人，而是要打破一种模式。”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陷入短暂寂静。良久，陈立峰转身下令：“通知所有参战单位，启动‘清源行动’。第一阶段，冻结全部涉案账户；第二阶段，传唤十五名重点人员；第三阶段，公开通报初步调查结果，释放信号。”
与此同时，余杭市公安局审讯室内，灯光刺眼。
兆辉煌坐在铁椅上，双手铐在桌沿的金属环中。他的律师刚刚结束抗议??因拘传程序合法，无法阻止调查继续进行。公安刑侦支队队长李振国翻开案卷，目光如刀。
“兆董事长，我们开门见山。”李振国将一份文件推至桌面，“这是你与黄卫华在2023年4月17日的通话录音文字稿。你说‘人不死，事就办不成’，请问，这里的‘人’，指的是姜淼淼吗？”
兆辉煌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我说过很多话，不能断章取义。如果每个企业家都因为情绪化表达被当成犯罪证据，那这个国家还怎么发展经济？”
“情绪化？”李振国冷哼一声，调出另一份材料，“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就在那次通话后的第四十八小时内，辉煌集团安保部突然调集八名社会闲散人员进驻拆迁现场？而这八人中有五人曾因寻衅滋事、故意伤害被判刑，属于重点管控对象？”
兆辉煌眼神微闪，但很快恢复镇定：“公司项目遇到阻力，加强安保很正常。难道要我们任由闹事者破坏财产？”
“闹事者？”李振国猛地拍桌，“姜淼淼是一个人在家里写遗书的时候跳楼的！她没有闹事，没有堵门，甚至连一句激烈的话都没说过！她只是跪在阳台上，举着一块写着‘求你们看看我’的纸牌，希望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室内空气骤然凝固。
“可你们呢？”李振国逼近一步，“你们派人围住楼下，不准居民靠近，不准拍照录像，甚至威胁物业删除监控。而在她坠楼三小时后，你的财务总监就向当地殡仪馆支付了两万元‘协调费’，要求尽快火化尸体，不得家属旁观。这笔钱，是从‘特别支出基金’里走的账！”
兆辉煌终于变了脸色。
“我没有下令。”他咬牙道。
“那你问问你自己，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权限？”李振国冷冷盯着他，“是你亲手建立的这套体系??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只要进度，不管死活。你以为你能躲在后面，可每一个命令，都是你默许的结果！”
审讯持续了六个小时。
期间，兆辉煌始终保持沉默应对核心指控，但在资金流向问题上出现多次逻辑矛盾。当警方出示其妹夫名下空壳公司接收三百万元“顾问费”的银行凭证时，他首次表现出明显慌乱。
晚上七点十七分，专案组收到新情报：黄卫华交代的U盘已被找到，藏于其办公室吊顶夹层内。经技术恢复，内含三年来东湖新城项目评审专家收受礼金的详细名单及转账截图，其中竟有两名省级发改委退休官员赫然在列。
消息即刻上报。
深夜九点，北京某高层住宅内，那位白发老人再次拨通电话。
“告诉陆浩，”他说，“现在可以放风了。”
***
次日清晨，《浙东日报》头版刊发题为《关于安兴县拆迁事件相关问题的初步核查通报》的官方声明。文中明确指出：
一、确认姜淼淼系因房屋强拆压力过大导致心理崩溃自杀，相关部门存在严重失职行为；
二、辉煌集团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行贿、非法拘禁等多项罪名，主要责任人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三、省纪委监委已对七名公职人员立案审查，其中包括安兴县原副县长刘志刚、财政局局长周建国等人；
四、将成立专项工作组，全面清查近三年来涉及辉煌集团的所有政府项目审批流程。
文章末尾写道：“人民的声音，不应以生命为代价才能被听见。我们将以此次事件为契机，重塑政商关系边界，重建群众信任基础。”
这篇通报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全国范围内掀起滔天巨浪。
各大门户网站首页同步转载，#姜淼淼我们看见你了#话题阅读量突破二十亿，微博热搜前十中占据六席。央视新闻频道中断正常节目插播特别报道，主持人神情肃穆地宣布：“这不仅是一起个案的纠正，更是一次制度性反思的开始。”
而在安兴县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纷纷。
“以前都说惹不起开发商，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动。”一位卖菜老人抽着旱烟说道。
“关键是有人敢管。”旁边摊主接话，“陆县长要是晚来一年，咱们这些人，怕是要一辈子憋着气过日子。”
学校里，老师们组织学生观看纪录片《坠落之前》。有高中生写下观后感：“她不是第一个，也不该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们都不说话，那下一个跳下去的，可能就是我们的同学、姐妹、朋友。”
网络上，无数年轻人自发发起“听见普通人”公益活动，承诺每年至少参与一次社区志愿服务，倾听身边人的困境。
***
上午十一点，安兴县政府会议室。
陆浩主持召开紧急会议，部署后续工作。
“第一，加快落实姜家救助方案，确保本周内完成住房安置与医疗债务清零；第二，启动全县干部作风整顿月活动，每位科级以上干部必须撰写一篇‘初心反思报告’；第三，联合教育局、卫健委推出‘心理健康守护工程’，覆盖所有中小学与基层社区。”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们做得太狠，伤了和气。但我只想问一句：当我们谈‘稳定’的时候，到底是谁的稳定？是资本的稳定，还是百姓的安稳？是少数人的利益不受损，还是大多数人的权利有保障？”
会场鸦雀无声。
散会后，聂展鹏递来一份密件：“省纪委来电，金书记昨夜主动提交了个人事项说明，并申请辞去省委常委提名资格。他还透露了一个信息??葛天明曾在三年前通过一家境外信托基金，代持辉煌集团股份，收益用于其子女海外生活开支。”
陆浩接过文件，久久未语。
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权力巅峰，从来不在会议室里的座位高低，而在每一次选择面前，是否敢于直面良知。
***
傍晚六点，夕阳染红天际。
陆浩独自驾车来到县城边缘的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安兴县。远处新建的廉租房小区灯火初亮，孩子们在楼下追逐嬉戏，笑声随风传来。
他下车站立，手中握着一本日记??姜淼淼的《我的理想》。
翻开最后一页，那句话依旧清晰可见：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请不要忘记，我曾经努力地活过。我希望未来的中国，每一个普通人都不必用生命呐喊，也能被听见。”
风吹动纸页，发出轻微的响声。
陆浩轻声说：“淼淼，我们都听见了。”
片刻后，他取出打火机，点燃了日记本的一角。
火焰静静燃烧，映照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庞。这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告别??向过去那个沉默纵容的时代告别，向所有被忽视的灵魂致意。
灰烬随风飘散，融入暮色之中。
他知道，这份重量不会消失，只会转化为前行的力量。
回到车上，手机响起。是陈立峰发来的短信：
【中央巡视组决定，将“安兴案”作为典型案例纳入全国警示教育片拍摄计划。导演组拟邀请姜父出镜讲述。你怎么看？】
陆浩回复：
【告诉他，不用讲太多。只要说一句就好??‘我女儿，终于被人看见了。’】
发送完毕，他发动汽车，驶向县城中心。
街道两侧，路灯逐一亮起，像一条温暖的光河，贯穿这座曾被黑暗笼罩的小城。
而在省城医院病房里，李志远终于醒来。
护士告诉他：“你的上传成功了。全省乃至全国都在讨论那个女孩的故事。”
他虚弱地笑了笑，望着窗外的月亮，喃喃道：“真好啊……总算没白跑这一趟。”
同一时刻，看守所监室内，黄卫华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张照片??是他儿子小时候穿校服的模样。狱警带来消息：省检已同意对其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若配合彻底，有望争取缓刑。
他低头看着照片，泪水滴落在相框玻璃上。
“儿子，爸爸错了。”他哽咽道，“我不该为了让你过得好，却害了别人的孩子。”
千里之外，北京那位白发老人放下电话，走到书房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一如当年他初入仕途时所见。
他轻声自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轮到你们了。”
风穿过城市楼宇，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回响。
它掠过省纪委大楼的窗台，拂过安兴县老屋门前晾晒的衣裳，穿过辉煌集团空无一人的总部走廊，最终停驻在姜淼淼生前卧室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那里，一张课桌静静摆放，上面压着一张志愿填报表，目标院校栏写着：**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阳光照进来，照亮了那行字。
也照亮了未来。